夏至的午后,屋外的光线格外热情,一个箭步跨过栏杆和百叶窗,用力在窗边拍打着屋内的玻璃窗,我刚想伸手抓住它,“刷”地一声,手里刚握住的光,没了。
我抬头看见了一张年轻的脸,“365三床,你家里人刚来了。”无视我的目光,她接着道“和医生沟通之后给你续了费,一开始说过来看一眼,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我低下头,嘴角却是禁不住上扬,刚才在楼梯间听到的对话在脑海中回响“你家那孩子毛病怪得很,我都托人问了,他那就是心病,现在处于关键时期,你这时候把他接回去不就是害他,影响治疗吗!”……本还想着要是面对那一张张欲言又止的脸我该如何回应,倒也好,图个清净。可莫名心里又有一丝苦涩,一点一点的散开,像是放在水中的茶包,渗透晕染了整颗心脏。
“你想回去吗?”被拽回思绪,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想。”
“真是个怪人,哪有年轻人喜欢在这种地方待着。”我不怒反笑打趣她跟我一般年纪在这里的时间比我还长。却被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跟你哪里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被他们送过来啊?”我心中暗笑她并不高明的话题转移技术,回答“你说送到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原因呢?”她一边拉开刚被她拉上的窗帘一边说“我当然知道,但你可一点不像需要在这儿待着的人。”
视野又明亮起来,我趁机又握住了那道光,告诉她“可能是因为……我能看见些有趣的东西吧。”
说完我起身上床,今天目前为止我的多巴胺分泌得恰到好处,使我整个人心情比较愉快,又得知不用面对难为情的场面,心里更加舒畅,打算借着机会睡个安稳觉。我刚把枕头放好,抚平上面的褶皱,却在我的头即将着陆的前一秒,一张大脸猛地袭来,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我说“哦?说来听听。”我发誓今天大概是我这十几年来说的话最多的一次(除了小时候被推上讲台照着那篇满是烂臭文字的演讲稿读了半个小时,读完我感觉我嘴巴都干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对着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姑娘讲述了几个小时,讲述了一个对于常人来说“与众不同”的世界。
直至我口干舌燥向要求她帮我拿瓶水,才有了这场对话的中场休息。
“这么说,你真的能看到文字,不是书本上的,而是……是……”她似乎很苦恼该怎么描述。
“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我咽下最后一口水,手里抛玩着空瓶子。“我刚不是和你说了吗,文字,是有生命的。比如啊,人们在关心彼此的时候,文字的脚步是轻柔的,颜色是柔和的,有的时候是橘红,有的时候是暖黄,伸手触摸的时候心里也会跟着舒服。但在剑拔弩张的时候文字的脚步就会急促紧张,颜色更是寒意瘆人,有的时候在旁边离得近,都能给人冷得打个哆嗦。”
没错,就在刚刚,我告诉她我能看得见文字,和白纸黑字不同。我看到的是当人们张口时从他们嘴中跑出来的文字。像街边小贩张口时大家可能会注意到他们嘴里吐出的吐沫,我看见的是一个个虚有虚无,忽明忽暗,颜色形状随着买卖对象不同而变化的汉字;又或是楼下不知哪家的女主人在管教孩子时,空中尖锐的文字比她拔高的嗓音先来到我面前,我能清晰地看见她嘴里吐出的文字速度在做变加速曲线运动,飞快地输出,把那个可怜的小朋友围绕起来,字体随着速度的加快变得越来越锋利,甚至闪着寒光,直到最后一起狠狠地插中在那个孩子的心口……
回想起那些来看望我的人,他们说我在这里随心所欲,可以好好放松,这样就能……就能多休息休息,就能,少看见那些东西。
他们把我的文字叫做“东西”。我很愤怒,却又无力,我不能表现出我的不满,那样的话在他们眼里所谓的“病情”又会加重一分。
当我躺好闭上眼睛后的几秒钟里听见了门锁扣动的声音,小护士已经离开了。阵阵困意袭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四合院,身边是来回跑动的小孩子,耳边是他们玩耍打闹的音律,当然眼前少不了一连串“哈”字从眼前跑过,那些文字的颜色很纯粹,干净得很。不像健身器材上大人们口中冒出来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夹杂着许多看不清的虚线和斑点(随着年龄的长大我慢慢知道了那些东西是他们话语间隐晦的情绪,类似于嫉妒,指点之类的)。我继续向前走,走到了曾经上学的地方,教室里的老师们口中吐出的文字从窗间飘出,一个个可爱得像彩色的泡泡,反射着自然的阳光,透露出动人的光辉……
梦醒时分,夜幕已悄悄降临,推开窗户闻到了清淡的雨香,闭上眼狠狠地呼吸了一口雨后空气,脑海中悄然出现那句话“世界一片漆黑,直到我们睁开眼睛”。缓缓睁眼,依旧是伴随了我三百六十五天的景致。想起小时候因为这双眼睛看到的曾被排挤,被指点,被恐惧;长大后因为这双眼睛看到的在心里偷偷去排挤,去指点,去恐惧,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文字的动人之处能在行家的字里行间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们神秘而高贵,却又能游走于街头巷尾,朴实而平凡。无论何时,我愿做他唯一的观众,虔诚的信徒,永远心怀热衷,与他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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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文:关心爱
核 稿:杨 康
编 辑:李 俊
审 核:王 晨
指导老师:苗 智